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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西部教育网之阿英小说:江湖行(附评)

日期:2019-01-15 15:06:07        来源:新西部教育网    浏览量:

“我和他联系上了,他在老家呢。”马眸眸补充道。

  郑阙无意向走廊尽头瞟了一眼,见章院长正背手锁眉,缓缓逡巡,目光有些阴郁,如一根钓竿,远远伸过来,勾住了翁鹤鸣。

  郑阙扛着压力上路,马眸眸则将这次出行视为一次远足,一路喳喳不停。

  下车后,郑阙让马眸眸给尚红孩打电话。尚红孩接起电话,本来很惊喜,可弄清原委后,立即关机了。

  郑阙不死心,领着马眸眸,抵达尚红孩家。院子里鸡粪星罗棋布,马眸眸无处落脚,不满地嘀咕。令郑阙意外的是,亲戚们见来者是郑阙,神色重返木呆状,呼啦就散去了,像一群吃光谷粒的鸟。家人们如同不认识他,沉默以对,将他晾在一旁,更没人说出尚红孩的去向。郑阙甚至怀疑,尚红孩是否回来了。

  尚红孩的姐姐尚红妹是全家唯一一个衣着光鲜的人。后来郑阙从马眸眸口里知道,尚红妹原在石家庄打工,嫁给了大自己十五岁的国企中层离异带孩男,辞职做全职太太。两口子刚打完了规模颇大的一架,她离家出走,回了娘家,正在胸有成竹地等待丈夫负荆请罪。尚红妹曾说过,嫁给中层男,主要是为了弟弟的前途。

  尚红妹见到马眸眸,神色亮了一下,随即就把头转向别处,偶尔瞟来含义广泛的一眼。

  尚红孩的父亲筋骨突出,满脸愠色,摔打着农具家什。郑阙猜想,他们知道的来龙去脉,是被尚红孩改编过的。

  二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蝉鸣声尖锐黏稠,太阳在头顶轰轰烈烈,马眸眸呜呜地哭起来,一只假睫毛脱落,像一排苍蝇腿,悬挂在鼓鼓的苹果肌上。郑阙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,毕竟这是学院的工作,与她无关。

  这时,尚红妹披头散发走出来,递给马眸眸一只苹果。

  马眸眸六神无主,嘴里含着一块苹果,继续哭泣。

  郑阙被日头暴晒,脑门刺痛,泛出油光,咽喉处奇痒难耐,像卡着一片干燥的餐巾纸。他忽然发现,尚父的眼神总会不由自主瞟到一个特定方向。

  他循着望过去,是一棵歪脖柿子树,树下停着一辆拖拉机。

  郑阙飞奔过去。

  尚父一怔,嘴里发出一些含混的声响。

  马眸眸抽抽搭搭跟在后面,苹果啃过之处,已变成铁锈色。

  烈日里,拖拉机垂头丧气。油漆剥落的窗子里,伸出一双光脚,脚掌朝天,脚趾此起彼伏,对着天空指指点点。

  郑阙顾不上许多,紧走几大步,一头扎进两脚间,冲着座椅上那张平躺的红脸吼道:“尚红孩!你给我回去!二次答辩去!”

  郑阙没想到,为尚红孩辛苦争取来的重新答辩,再次被毙。

  尚红孩的论文修改得极为潦草,中英文摘要之间驴头不对马嘴,一些重要的公式和表格竟然是模糊的截图,所有的“泥石流”都被简单替换为“某地质灾害”,文中不断出现“滚滚而来的某地质灾害”字样。

  原来,尚红孩把准备二次答辩的这一天,全部用来展开对马眸眸的最后一轮攻势。由于担心尚红孩有过激举动,马眸眸暂时悄悄搬离了女生宿舍楼。尚红孩不知情,藏在楼下的箱式变压器后,怀抱一捧玫瑰,与红脸交相辉映,神色诡秘地拨打电话,眼神像蜥蜴捕食时抛掷出的汁液浓稠的长舌,黏在马眸眸宿舍阳台上。

  二次答辩现场,翁鹤鸣眼中射出两道弯曲的蓝色电弧,点燃了尚红孩的毛发。他用水杯在桌面砸出一个小坑,又如同县令抛掷令箭般,将手中的评委打分表甩了出去,咆哮道:“回你们尚各庄去吧!待业去吧!这样下去,你终将一事无成!”

  尚红孩脖子一梗,大步离去,气势如虹。

  据说,翁鹤鸣怒气难抑,狂敲键盘,给校长和院长发去红色加粗大号字体的电子邮件,又将尚红孩的毕设导师叫到面前,痛批一番,才捂胸抹汗,拂袖踉跄而去。

  尚红孩只能在一年后,参加下一届学生答辩,并重新申请学士学位,这是最后一次机会。

  第二年,尚红孩并没有来。

3

  每年的职称评定都风起云涌,被称作农林大学的年度大戏。

  这个下午一大半的混乱,来自两个人:一个是计算机学院的“千年副高”司墨燕,另一个便是翁鹤鸣教授。二人是夫妻,名字里一只仙鹤、一只燕子,被简称为“计算机双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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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十九楼提交材料的现场,人头攒动,像刚拽上岸的一网鱼。司墨燕干脆蹲下身,展开双臂,好似母鸡护卵,盖住自己的大旅行包。省教育厅从去年起,将四级正教授及以下职称的评聘权限下放到各院校。原以为晋级变得容易,岂料更是难上加难,因为各级职称的比例和人数,均被设定了限额。据说从明年开始,上报论文的数量将限制在五篇以内,也就是说,只能将质量最高的五篇论文提交上去竞争;且论文署名如果超过三个人,分值就会打折扣,那种单靠数量取胜的年代将一去不返。郑阙理解司墨燕的紧张,她的几篇第一作者论文均为疲弱无力的普刊,而在重量级论文中的署名,却一直游走于第五作者到第十作者之间,无一篇是第一作者或通信作者。且那些论文内容驳杂,涉猎极广,一看就知道是别人友情扶贫的。司老师可能已经失眠多日了,眼袋乌青,脸颊浮肿,反应迟缓,像一只幽居深海的年迈大龟。

  周智超最为轻松,不停发出调侃,轻推身边拥挤的人:“离我远点,你压住我隐形的翅膀了!”

  人事处一个男职员负责管理职称材料,风闻他是数年前“萝卜招聘”而来。恰恰其体型也像萝卜,个子颇高,肩膀却窄,身体的横切面比井盖还圆,草绿衬衫,束腿裤,露出苍白肥壮脚踝,脑袋四周剃光,头顶一丛秀发,以发胶定型,如萝卜缨。其真实姓名中的每一个字都笔画繁复,含义深奥。大家拿不准发音,只好暂称之为“萝卜男”。萝卜男此时已应接不暇,像拥堵路段的辅警。不少人迅速分享着萝卜男的号码,存在手机上以备不测。

  包裹太多,只能在萝卜男的指挥下,临时放在会议室。萝卜男本次也参评,其职称走的是教师系列。近些年,论文市场风起云涌,以两万每篇的价格,就能在一些国内代理机构买到高级别论文。这些机构以特约编辑的身份,“包”下卖身期刊的部分版面。几个月后,所购论文会刊出在美国、印尼、韩国、菲律宾、以色列等地的正规期刊上,且出现在EI检索库中。论文一旦EI检索,如同加冕,分值蹿升,每篇为10分。只需几篇此类论文,就能使参评者的名次遥遥领先。郑阙去年评职称,就是被几匹这样的黑马击败的。然而萝卜男的论文之路却颇多荆棘,他购买的四篇论文见刊后,恰逢EI平台每年一次“清理门户”,那几家刊物因质量参差不齐,全部遭到贬谪,降为平民,被EI团队扔出墙外。论文立刻变成废纸,以普通期刊对待,分值只有两分。萝卜男破财的故事广为流传。不少人都知道,在萝卜男面前,有两样东西断不能提及,一是论文,二是萝卜。

  郑阙的旅行包颇重,里面内容充实。他被同事们誉为“Paper大神”,重量级论文不断。此时,那些身负重托的包裹们,在会议室真皮座椅上,代替主人无声端坐。萝卜男咳嗽一声,人们集体陷入沉默,宛如一场盛大的送别,一时间竟怅然若失。郑阙想起这些日子整理材料的冲锋陷阵,不禁向自己的旅行包施以注目礼。

  没有人注意到,此时的司墨燕,在诀别了自己的大包后,好像又想起了什么,直起身来,头颅微微转动,目光灼灼,在观众席上来回扫描。忽然她眼神在某处定住,快步扑上去,揪起一只颜色斑斓的提兜。众人尚未回过神,司墨燕已经刺啦一下扯开拉链,一只手探进去,鼓捣几下,如屠夫在开肠破肚,生猛地拽出几本崭新的刊物。她抓起其中一本,其他的刊物啪啦啦掉在地上。人群中有小小的惊呼,但司墨燕毫不在意。提兜的主人或许是其他学院的,此时并不在现场。司墨燕将刊物扉页攥成一团,揪在手里,举起胳膊,亮出目录页。那本杂志高高挑在司墨燕枯瘦的手上,好似自挂东南枝,吊在半空乱晃:“这本期刊是假的,假的!从里到外,全是私自编排印刷的,我确定这是李鬼!”司墨燕收回手,铿锵有力地读出目录中一个漫长的题目,虽然断句有问题,但众人已经捕捉到这个题目的关键词。“你们立即手机登陆万方,知网,超星,维普,百度学术,谷歌学术,看看本期刊物有没有这样一篇论文!这是学术腐败!这是高校的毒瘤!”司墨燕身体摇晃起来,翻了一个白眼,呼呼喘气,举起的胳膊越来越低,好像被沉重的刊物坠弯了。

  “你住口!放下东西,跟我回去!”门口处一声断喝。众人回头,见翁鹤鸣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,一扇真皮包裹的门,在他身旁胆怯地颤动。

  司墨燕一愣,坚决拒绝回去,二人随即开吵,似锣鼓锵锵。

  “高潮啊,年度大戏的第一个高潮啊!”有人轻声说,“早就传闻翁教授私生活方面犯过严重错误,身陷‘断筋门’,二人果然不睦已久,势同水火啊。”

司墨燕捂住右胸喘气,但口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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