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张朝林  图 / 网络

　　“林，这个周末有时间吗？菜园地等着你们回来翻土呢。”是父亲的电话，穿过时空，我看到了父亲立在院头的老榆树下，一边打电话、一边祈求的目光朝东方张望。

　　开学这几个周太忙，没有抽出时间回老家陪陪老父亲，只是每天在电话里询问一下父亲的情况。

　　母亲去世后，孤独的父亲日益显得更加苍老了：背，驼了；话，更少了；走起路来，也战战兢兢地了；爱整洁的父亲开始丢三落四的了，哎，这是父亲老的象征吧？把他接到城里来住，三天两头闹着要回老家。他说老屋是他的根。

　　这个周末，我推掉所有应酬，和二弟、三弟一起回老家，给父亲开挖菜园地。

　　父亲的一生，耕种了两块土地：一块是他当民办教师时候的黑板，他勤奋耕耘，教了好几辈子人，赢得了村人的好评。另一块就是父亲依恋的黑土地。如今，父亲从民办教师的位置上退下来，那块土地交公了，只有这块黑土地，是他永恒的恋人，一生和黑土地相依为命。

　　平时我们对父亲说，您腿有老毛病，土地您就不要种了。

　　父亲沉默了。半晌才说，土地是他的命，看土地亲切，闻土味，浑身就舒服，没土地他说就没了魂。这就是中国农民对土地深深地情结呀！

　　电话里我说：“父亲，您将䦆头、铁锹收拾利落，我们回来就下田。”我又看到父亲昏花的老眼，闪出喜悦的光亮。

　　父亲爱他的农具，甚至胜过爱他自己，每次劳动结束，父亲都要把农具上的泥巴、水渍擦拭的干干净净，和土地亲密接触的锄头、铁镐、钁头口子，白亮白亮的，挂在楼枕上，从亮瓦斜射下的光照在口子上反射的整个屋子里亮堂堂。这些工具都是父亲的手工打字机，在他心爱的土地上不停地打字，他的双手由于长期紧握农具，指骨节错位、变形、弯曲，致使父亲那双粗大的手无法伸展和攥拢。一次，因为父亲用力过重，和他相处大半个人生的一根桑木把锄头被他挖断了，父亲伤心地好几个夜里翻来覆去，咳声叹气。

　　走到院头，看到䦆头、铁锹立在门沿上，它们被父亲收拾的锃亮、锃亮。

　　父亲背着背，在门角的磨刀石上磨镰刀。看到父亲单薄的身子、瘦骨嶙峋的脊背、满头的银发、一丝不苟的磨刀神态，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。

　　我和二弟、三弟齐声喊：“爸！”

　　父亲这才抬起身来，镰刀在他的手上闪闪发光——父亲啊，您总是把生活，打磨的那样光洁明亮。看到我们，父亲丢下镰刀，赶忙给我们拿水果、饮料——那是一个高高的水泥柜，父亲搭上凳子，将身子深深地伸进柜子了，给我们取苹果，只露出颤抖的腿和瘦小的臀部。父亲，您这个虔诚的背影，深深地刺痛了儿的心，我的泪水溢出来了。我们很认真地吃了父亲洗给我们的苹果，我们吃下去的是父亲深深的爱啊！

　　父亲说，你们下田翻挖菜园地，我给你们做饭。

　　土地是父亲的“刊物”他是主编，被他编辑进去的，除了春夏秋冬，还有他对土地深深地眷恋。我们是他的小编辑，从来都听从父亲这位主编的安排。父亲说，葱是生活的头味，生活中若没有葱，生活就不香，他要求我们在菜园地重要的位置，精心地安置它们。这也许就是父亲刊物里的压轴之作吧？我们听从父亲的教导，必须将葱放在头版头条上——我们小心翼翼地开挖板结的黑土地，然后在翻新的黑土地上，开挖出一道一道排葱苗的土沟，轻手轻脚地将翠绿的葱苗，一根一根地排列在土沟上，浇上水，撒上土，顿时，我们在菜园地的显要位置上，打印出一行行绿色的诗句，在春风里，在灿烂的阳光下，这一行行跳动的诗句散发出生活的芬芳。

　　不知啥时候，父亲也来到了菜园地头，看到了排列有序的压轴之作在春风里笑，他也笑了。

　　旁边的那块菜园地的小白菜、菠菜都收了，父亲让我们开挖翻新，准备安排豇豆、茄子、西红柿、辣椒等等其他作品。我们奋力开挖，汗水湿透了衬衣。

　　父亲说，我们都坐在田埂上歇歇吧。

　　我们坐在春天的阳光里，坐在父亲的田野里，油菜花香阵阵飘来，蜜蜂在头顶上飞舞，三只蝴蝶立在刚刚发表的葱苗上，在耀眼的阳光里，靓丽的蝴蝶为这首美丽的诗作，点缀了一份动人的灵性。

　　和父亲谈及教育问题，父亲的眼睛又闪亮了。父亲在本村当了几十年民办教师，教了三代人，可以说是“桃李满村”。父亲说，学校的教育不是万能的，小时候学习好的孩子，长大后不一定都能成功，相反，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孩子，也许长大后是个人才。是啊，这就让我想起小时候和我同班的二狗子爹，他聪明、好动、调皮、捣蛋，满脑子的鬼点子。那时候，我们的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《白毛女》，父亲给我们讲这篇课文时，让二狗子爹回答一个问题：喜儿在黄世仁家里过着什么日子？参考答案是：牛马不如的日子。可是二狗子爹却把牛马不如的生活翻译成：“喜儿在黄世仁家里吃稻草”惹得哄堂大笑。现在，二狗子爹，是一位有名的老板了。

　　翻新的黑土地，散发出土地的清香。父亲说，下个周末，你们回来帮我安苗。我们说：“好啊！”父亲的“刊物”即将在春天里发行。

　   简评：父爱如山，情深义重。作品从不同的角度阐述父亲对土地的挚爱，对农村生活的饱满热情，平常中见真情。如果主题深挖一点作品会更丰满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
       张朝林，汉滨区五里镇中心校教研员，中学高级教师，汉滨区作协理事，安康市作协会员，陕西散文协会会员《汉江文艺》签约作家。100多篇作品散见于《安康日报》《安康文学》《陕西农村报》《阳光报》《华商报》《华侨报》《山花》等报刊杂志，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入书。

责任编辑：任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