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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教画,女儿学画,这一对母女的故事令人泪目

日期:2019-03-24 13:33:54        来源:凤凰网    浏览量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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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们还小的时候,母亲在一所中学当美术老师。“我们”指的是我和比我大两岁的姐姐。

  母亲三十三岁那年,发生了一件大事,她的作品入选了某个美术展。许多画家都是在入选这个美术展后开始飞黄腾达。于是母亲辞去了教师的工作,自立门户,走上了画家之路。

  当时我虽然年幼,但母亲高超的画技总惊得我合不拢嘴。她的作品大多走超现实路线,但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是画不出那种作品的。她画出来给我们做示范的素描线条精准,没有丝毫凌乱。只要她愿意,画出跟照片一样的写实画也不是难事。

  然而,自立门户是一码事,用画画养活自己又是另一码事。母亲用作画换来的收入,还不足以让她成为人们口中的“职业画家”。她办过好几次个人画展,反响都不错。本地画廊也有她的专用展示区。可她的画不会被挂在公司的大堂,也不会出现在资本家的豪宅中。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很遗憾,母亲的才华并不足以让她走出这座乡下小镇。

  让早早抛弃艺术的父亲养着,是母亲绝对无法接受的事。于是在小充出生的第二年,她在家里办起了绘画班。我和姐姐也是她的学生,但我们从来没有因为这层关系受到特殊关照。硬说有的话,就是下课后没完没了的练习。

  我的资质应该是不如母亲的,姐姐估计也差不多。可母亲坚信,只要让我们从小接受绘画方面的精英教育,就一定能成大器。她的努力栽培并不是为了我们的前程服务。母亲不断告诉自己,她之所以无法得到社会的认可,只怪她出身贫寒,在参加高中美术社团前一直过着和绘画无缘的生活。连父亲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攒出美术大学的学费的。

  于是她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。

  她也让小充学画,但据我所知,她从不强迫他练习。有一次,她说了这么一句话:“男人是不行的,因为他们放不下各种各样的东西。”你错了,妈妈。放不下各种东西的明明是女人。

  比我更有希望成才的姐姐一走,母亲过剩的期望就倾注到我一个人身上。每天放学回家,等待我的都是重复不断的素描练习。同一座石膏像,同样的模型,我得画上好几张,甚至是几十张。夏天一到,我要画的东西就成了桃子和向日葵。一遍又一遍,没完没了。无论我怎么画,母亲都不满意。她会无休止地讲解我哪里画得不好,为什么不好,还会滔滔不绝地说我是个多么糟糕的学生。她并不会对我“说教”,只是“讲解”而已。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。每一分,每一秒,我的心都跟画室的木地板一样,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
  渐渐地,我发明了一个保护自己的方法:在母亲批评我的时候,我会把心放飞到远方,让它脱离我的身体。我会暗示自己,挨骂的不是我,而是另一个女孩。

  可怜的替身是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。她画技蹩脚,天热的时候很想像别的孩子一样穿中裤。可惜她每天都要画画,没时间跟其他小朋友玩,总也交不到朋友。她的名字叫小眉眉。

  我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。在母亲短暂离开的教室,在我们自己的房间里,在被窝里……姐姐还在的时候,我们也特别要好。聊天前,我会先向小眉眉道歉,因为我在母亲批评她的时候离开了。而小眉眉会露出落寞的微笑,原谅我的过错。

  我觉得我没疯。我明知道小眉眉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,却还是死死抓着她不放,仿佛在夏末抓着紫薇树干的知了。

  不用说,我在高三那年报考了好几所美术大学,全都落榜了。

  见我连垫底的造形大学都没考上,母亲如此说道:

  “看来你是一点天赋都没有。”

  慢着。现在才说这种话,是不是迟了点?

  光这样还不罢休,她还要落井下石。

  “要怪也只能怪你没照我说的办,日子过得不像样子。没法把自己的生活收拾好的人就没有画画的资格,更没有活在世上的资格。”

  我咽不下这口气,就报了个复读班。因为母亲已经不愿意教我了,就像我是一件被她玩腻的玩具一样,说扔就扔。第二年,我再次向美术大学发起挑战。

  但结果还是那样。最终,我进了一家与美术毫无关系的公司,当了个普通的白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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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       不可否认,现实生活里,大多数人与父母的相处,并不像“苏明玉”那样糟糕,但两代人间的矛盾仍旧处处存在。从我们选择的工作到穿的一件牛仔裤,都能成为父母试图“教育”我们的理由。
 

  对母亲口中各种“规矩”感到不满的我。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不学画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,离家十六年独自奋斗。今天,我终于决定回家去见已经垂垂老矣的母亲。

  说实话,这次来之前,我不是没有犹豫过。最后决定过来,是因为我想亲眼看一看“日子快过不下去”的母亲是什么模样,想狠狠嘲笑她一番,对她说:“瞧瞧,连你都没法把自己的生活收拾好啊。”

  我回头望向用粗俗的动作啃着桃子的母亲,想给她一个突然袭击。

  “怎么样?桃子好吃吗?”

  正在嘬桃核的母亲连忙捂住嘴。哎哟,你的妆都被汁水弄花了。

  母亲拿起放在颜料旁边的纸巾,贴在嘴边,一本正经地把桃核吐出来,然后说道:

  “你这件衣服不好。”

  瞧瞧,果然来了。这个人的思路,我早就摸透了。母亲总把批判的矛头指向别人,把所谓的审美强加于人,其实都是为了掩饰心中的自卑。那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。

  对女儿的着装与举止吹毛求疵,是因为父亲的出身不错,而他的亲戚们总是奚落母亲是个没爹的孩子。偏爱西式的住宅与生活方式,是因为她的青春岁月是在破旧的小公寓中度过的。数落我没天赋,是因为她时刻都在担心这句话会降临到自己头上。

  离开她生活多年,我的年纪比当年离家时母亲的年龄都大了。现在我特别能体会她当时的心境。因为母亲生命的一部分,早就在我心中扎下了根。远远地观赏素描画,就能看到很多在近处发现不了的东西。这个道理还是母亲教给我的呢。

  我叹出一口攒了十六年的气,开口说道:

  “你有完没完,我都——”

  说到这儿,我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。我已经四十二了,说这种话可一点都没有意义。

  母亲的眼神一如当年,有着猛禽的犀利,却没有了情绪,仿佛那些情绪早已被她遗忘在了过往的岁月中。她就这么看着我说:

  “你是黄色的,适合穿黄衣服。”

  自说自话。母亲喜欢给一切事物贴上颜色的标签。“我讨厌那个人,因为他是装模作样的浅紫色”,“今天的天气是亮绿色的”,“你的声音像镉红色”……就像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颜色似的。

  我环视整间画室,问道:“我说……要不要把这儿稍微收拾一下?”

  我可不是好心,而是在故意挖苦她。

  “收拾哪里?”

  母亲显得很惊讶,张望四周,那表情仿佛在说,“这里已经很整洁了,哪里还需要收拾?”

  “这里。”

  书架上插着好几本上下颠倒的画册。放在收纳架上的石膏像脸朝着里面,背冲着外面。我受不了这样的景象,浑身难受,只想把它们都理好。这都是因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。

  画室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?因为你年纪大了?难道你已经放弃扮演“永远正确的母亲”这个角色,连自己定下的规矩都统统舍弃了吗,妈妈?

  “少管闲事,别碰这里的东西。”

  好好好。

  “但有一句话,我一定要说。”我指着小桌说道。

  母亲手上拿着一个圆形的调色盘,而桌上放着一个室外专用的方形调色盘。我一看就知道,这个调色盘已经被晾在这儿好几天了,因为格子里的颜料都干透了。插在桃子罐头里的那堆画笔上,也都沾着油彩。

  “是谁跟我说,不用的画笔和调色板要定时清洗的?就这么放着真的好吗?”

  话音刚落,她那不对称的假眉毛中的一道就竖起来了。

  “谁说不用了?我在用啊,这些我都用的。”

  母亲从罐头里抽出一支笔尖已经变硬的圆头笔,用它使劲去蘸方形调色盘里干裂的颜料。

  我这才想起,我来这里是为了跟她说什么。

  “你还记得你当年对我说过什么吗?”

  母亲用瑟瑟发抖的手指拿起松节油,倒进调色盘,试图把颜料化开。我继续说道:

  “你是这么告诉我的——没法把自己的生活收拾好的人就没有画画的资格,更没有活在世上的资格。”

  握着圆头笔的母亲转向画布,却没有动笔。我不知道她到底要画什么,但画家绝不会在画布上涂抹不必要的色彩。

  “你可别跟我说,你不记得了啊。”

  母亲这句话成了我的紧箍咒,说我一直坚信着这句话也可以。无论我从事怎样的职业,这句话都在我脑中挥之不去。

  母亲放下笔,转身看着我。她噘起嘴,脸上顿时出现深深的法令纹,嘴唇周围也出现了我从没见过的纵纹。我本以为她会连珠炮似的向我发难,没想到她竟向我投来恍惚的视线,喃喃道:

  “你在说什么?”

  你居然不记得了?我可是一直记着。

  母亲视线的焦点总算落在了我的脸上,仿佛才看见我一样,她问道:“话说回来,你还在画画吗?”

  “怎么可能。”

  其实我还在画,会时不时画点水彩。因为工作的关系,我容易抽出上午的时间。慢跑后要是有空,我就会拿起画笔。

  “怎么不去上学?”

  “啊?”

  事到如今,还提学校干什么?要翻旧账,数落我考不上美术大学吗?

  “你今天怎么不去上学?”

  啊?

  “作业都做完了吗?美术大学最看重平时的作业了。”

  我这才意识到,小充口中所谓的“母亲的病”究竟是什么病。

  过了好久,我才鼓起勇气,问了另一个问题。这个问题是我必须要问的。

  “……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
  母亲皱起眉头,瘦削的脸颊微微抽搐。我一看就知道,她生气了。当年,她经常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,我总是偷偷地观察她。

  “这还用问吗……你是……”

  她大概想不起我的名字了,但自尊心极强的她拒绝承认这个事实。

  “你是……我的……女儿啊……”

  她在揣摩我的表情。她的眼神好像写满了恐惧与惊慌。

  恐怕直到刚才,她才意识到我是她的女儿吧。

  她全都忘记了。她把我想忘也忘不了的一切,统统都忘了。

  “我去把杯子洗了。”

  我扭头不再看她,也想不出别的法子,只能捧着托盘离开了画室。

  母亲忘记了夏天的酷暑,没有闻到松节油刺鼻的气味,任汗水模糊了她的妆容,却还是不停地画着,画着与涂鸦无异的画。

  我走到厨房,洗了杯子,哭了。

  我感觉自己哭了好久好久。然而,透过开放式厨房的垃圾口看到的院子,依然沐浴着夏日午后那灼人的阳光。今天的天气,有如永固黄一般明媚。

  少女跑过没有鲜花的院子,是那个留着童花头的女孩。

  向日葵图案的连衣裙在风中飞扬。她的腋下夹着一本写生簿。她肯定在寻找夏天的花朵,好完成绘画班的作业。

  我去母亲的卧室寻找她要在傍晚吃的药。卧室里也一塌糊涂。衣橱的抽屉都被拉开了,满地都是被她拽出来的连衣裙、围巾和头巾。而她睡的床,是带扶手和升降功能的护理床。

  朴素的梳妆台一如十六年前。但母亲把她所有的化妆品都摊在了桌上。

  镜子上贴着一张便条,是母亲的笔迹:

  杏子PM2:00

  小充把我要来的事情告诉了她,于是她翻箱倒柜,找出像样的衣服穿上,说不定还拼命化了个妆,只为了掩饰自己的衰老。只为了让我承认,她跟十六年前一样,一点都没变。只为了让我觉得,她很正常,没有一丁点问题。

  要不帮她收拾一下?但我转念一想,还是没动手。她当了这么多年的“个性女演员”,而这里就是她的后台休息室。就给她一点面子,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吧。

  我决定再去一趟车站前的超市,买些吃的回来。这是为了多做些菜囤在冰箱里—虽然我的厨艺并不算高明。还得买些用来抹花生酱的面包。再买点桃子,做一大盆糖渍桃子存着吧。

  我端着水回到画室。一见到我,妆容已惨不忍睹的母亲便露出警惕的神色。

  “我不吃药,脑子会不清楚的。”

  “可这是五点要吃的药啊。”

  母亲摇了摇头,说:“女儿来了,我得保持清醒。”

  看来她又把我当成别人了。只见她扬起下巴,示意我看画布,对不是我的某人说道:

  “快看啊,吉田小姐,我画好了。”

  然而,画布上只有色彩斑斓的图案。淡红色、浅蓝色与黄色被涂成三根又粗又短的柱子。背景是绿色的。

  我傻眼了,不禁往两侧扭头,细细打量这幅画。她想画的到底是什么?

  “这画有什么含义?”

  她脸上浓得过分的腮红,仿佛是作品大功告成的激动带来的潮红。她用指尖指着画布中央说:“这是我女儿,”一抹阴霾掠过她的眉间,“还没成人就去世的大女儿。”

  我都好久没听母亲讲画了,于是决定顺着她的话往下问。

  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

  母亲顿时一脸愁容。

  “是不是叫蓉子呀?”

  “对,蓉子。”

  她画的是姐姐吗?母亲的解说还没结束,只见她将笔尖往右挪了一点,指向那根蓝色的柱子。

  “这是……呃……”她“呃”了好几次,才用长舒一口气的语气说道,“小充。蓝色的是小充,我的儿子。马上就要结婚了。”

  哦,原来前面那句话是指着正中间的红色柱子说的。

  “那黄色的呢?”

  母亲支支吾吾,嘴唇周围又冒出了皱纹。我本想帮她一把,却因为害怕她说出“这是我丈夫”而不敢开口。

  这时,母亲说话了。她好像刚想起“这个人”的名字,语速很快,显得很激动。

  “杏子。”

  “杏子?”我这样回应她,应该没问题吧。

  “嗯,杏子。我的小女儿,在美术大学上学。她以后也会跟我一样成为画家。”

  能在她的想象中成为美术大学的学生,那也是很光荣的。不,老实交代吧,其实听到这句话,我很高兴。

  接着,她指着背景中的绿色说:

  “这是孩子们的爸爸,我的丈夫。你看,把他画在这儿多合适啊,因为他总是待在大家后面。然后啊,然后啊……”

  母亲抓住了我的手臂。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她。“吉田小姐”应该就是照顾她的护工吧,想必她平时就是这么跟人家说话的。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,还上了年纪,身体也不好了……但她总算找到了可以说两句体己话的人。这么多年来,她一直都跟刺猬似的,时刻提防着周围,当然不可能向别人敞开心扉。

  “这个小白点啊,是我家的猫,特别可爱哦。咦,它上哪儿去了……”

  她环视画室,仿佛猫正在某个角落午睡。只见她噘起嘴,却又迅速恢复了原来的表情。这恐怕是因为她本想喊猫的名字,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。

  “是小眉眉吧?”

  我话音刚落,母亲便双手捂嘴,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一转,简直跟小朋友一样。眼前这个人肯定也有过童年,有过这样的表情。

  “呵呵,对,我一下子没想起来。”

  母亲凝视着画布,显得无比陶醉。我问:

  “那逸子阿姨在哪儿呀?”

  “我?”母亲哧哧一笑,用少女般纯真无邪的声音回答,“我不是在这儿嘛!”

  “谢谢你呀,老是麻烦你。”

  母亲笑着对我说,那是她极少向家人展露的笑容。我明知那是给外人看的假笑,却还是礼节性地回了她一个微笑。她朝我鞠躬,我也朝她点点头。但直到我把脸抬起来,她还没直起身子。

  这时,我又想起了一句酝酿许久的话。

  我终于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店。那是一家夜店,八成会被你皱起眉头打上“低俗”的评语,但那是我拼命工作、牺牲自我换来的,有时甚至还要面临激烈的竞争。为了不成为你口中的低俗女人,我硬生生地让自己活成了刺猬,决不让自己的生活乱套。好不容易,我才有了今天。

  可是最终我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,一句原本绝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的话。

  “我下次再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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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来时,天还热得仿佛这个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。临走时,我却发现季节早已在不经意间变成了秋天。

  傍晚的风凉凉的,有点冷。车站前的环岛的圆形花坛里,盛开的秋樱随风摇摆。

  秋樱花丛中,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,裙角开满了向日葵。不过那些向日葵都是水蓝色的。只是图案而已,不是真花,什么颜色都无所谓。

 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啊。

  我朝车站走去,少女跟在我身后。放学后没法跟朋友们一起玩,只能慢吞吞爬坡回家时,我也会用这样的步伐走路。

  红日西斜,在月台上投射出一道道长长的人影。

  我只有一道影子,却有人陪我一起等车。

  对不起啊,一直把你扔在这里不管。

  但我已经没事了。

  上行列车缓缓驶入站台。然后,我独自走进了车厢。

  (本文所选片段摘录自《海边理发店》中短篇《彼时来路》,有删节,[日] 荻原浩著,曹逸冰译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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