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天KPI，不如现在收起你的匠人情怀。”

    这句歌词，出现在《感觉身体被掏空》，一首调侃加班狗的神曲之中。

    KPI是主要绩效的考核指标，它既需要客观，又需要能够衡量。

    匠人情怀是什么？

    我想起几年前看到的一部短片《致匠心》。在那部短片中，有著名音乐人李宗盛先生对于匠人情怀的演绎。他是入行三十多年的音乐人，也是一种手工吉他品牌的创立人和制作者，在这两方面，他以工匠般的执着、对品质的精益求精而著称。

    他在片子里的独白，也足够精彩。

    他说：我二十出头入行，三十年写了不到三百首歌，当然算是量少的。我想一个人有多少天分，跟出什么样的作品，并无太大的关联。天分我还是有的，我有能耐住性子的天分。 

    他还说，人不能孤独地活着，之所以有作品，是为了沟通。透过作品去告诉人家：心里的想法、眼中看到世界的样子、所在意的、所珍惜的。所以，作品就是自己。所有精工制作的物件，最珍贵、最不能替代的，就只有一个字——“人”。人有情怀、有信念、有态度。所以，没有理所当然。就是要在各种变数、可能之中，仍然做到最好。 

    怎样才能做到这些？李宗盛告诉我们：世界再嘈杂，匠人的内心，绝对必须是安静、安定的。面对大自然赠予的素材，我得先成就它，它才有可能成就我。 我知道手艺人往往意味着固执、缓慢、少量、劳作。但是，这些背后所隐含的是专注、技艺、对完美的追求。所以我们宁愿这样，也必须这样，也一直这样。 

    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？李宗盛的回答是：我们要保留我们最珍贵的、最引以为傲的。一辈子总是还得让一些善意执念推着往前，我们因此能愿意去听从内心的安排。 专注做点东西，至少能对得起光阴、岁月。其他的就留给时间去说吧。

    上面差不多引述了李宗盛在短片中的全部独白。这是因为他的陈述，深入事实之中，富有个人体验。我也可能说得好，包括人与自己作品之间的关系、相互成就、情感关联，也包括匠人情怀中那份平静专注的心境、情怀与坚守。但我放弃了用自己的语言来描述，是因为李宗盛在音乐方面的个人体验，要比我在文字方面的个人体验，更容易被人理解。

    在人们平时的目光中，缺少对匠人情怀的敬意。人们可能会将敬意的目光，投向大师级的人物，甚至会习以为常地作出自己的评价，某某人不过是一个好的匠人，离大师还远着哪。

    其实，大师需要有见识，需要有襟怀，需要有良知，他在他从事的方面要有独创性和完整的体系。在这点上，我们离大师特别遥远，离产生大师的环境也有一段时间与空间的距离。比如莫言和屠呦呦获了诺贝尔奖，也未必把自己当成文学界和科学界的大师来看待。至于有人心目中的大师级人物，不过是一些好的匠人。

    在这点上，我们说某某人是好的匠人，实际上是在说他有好的匠人精神和匠人情怀，这不含贬义。匠人精神的核心在于专注和极致,专注的目的就是要将产品做到极致，这往往很难做到。而匠人情怀呢，则贵在创新和持久，它不可以墨守成规，不可以生搬硬套，不可以稍有懈怠。

    这会很累。所以《感觉身体被掏空》里唱道，“不如现在收起你的匠人情怀”。这对于那些总是强迫自己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的人，似乎有些必要。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多，需要更多的加班才能完成。

    现在问题来了。比如回答一个问题，得到60分就够了，还要争取99的高分吗？匠人情怀是一种态度，一种思维习惯，当你坚持用最高的标准去要求自己，去要求自己的工作时，你才有可能渐渐接近卓越。细节是魔鬼，它会在完全察觉不到的时刻，把人拉回平庸。

    好的匠人，在中国古代就受到特别的尊敬。

    《庄子·天道》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：一天，齐桓公在堂上读书，匠人轮扁在堂下砍削木材制作车轮。轮扁问齐桓公所读何书，答曰：“圣人之书。”轮扁评价说：“那不过是圣人留下的糟粕罢了。”

    齐桓公当然要他解释这句话，轮扁就说：“我是从我做的事情看出来的。制作轮子，轮孔松了容易滑脱，轮孔紧了出现滞涩，不松不紧才能做出最好的车轮。这里面有规律，但我只可意会，不可言传，甚至不能明白地告诉我的儿子，所以我七十岁了，还在这里做车轮哪。古人和他们所不能言传的东西都死去了，这样说来，您读的书就是古人留下的糟粕！”

    按照庄子的意思，轮扁这样著名的匠人，有他的独到之处，那就是一直在追求做到最好，并且有自己的思维，触类旁通。
 

责任编辑：王思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