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南省某山区小学的孩子们在新修建的操场上参加升旗仪式。 CFP供图
中国教育报记者 张贵勇
新分配来的教师到了，听到这一消息，云南省宾川县乌龙坝完小校长常德亮高兴得不得了，不断念叨着“终于来了，终于来了”。天下着细雨，他担心上坝子的路不好走，就立即开着面包车去接，转眼消失在淡淡的雨雾中。
近30年来，每个被分到乌龙坝完小的新教师或特岗教师，都是常德亮亲自去接的。自1987年到这所学校以来，他先后接来300多名教师。30年间，老师来了又走，他却像操持自己的家一样，守护着近乎见证他一生的完小。而今，这个家有模有样，从最初的32名师生，发展到现在的近两百名师生。校园虽不大，却洋溢着家的温暖。
牵着马儿接回新教师
“宾川有个乌龙坝，苦荞粑粑羊皮褂，屋中烤火背脊冷，十人上山九人怕”。就像当地民谚所说的，乌龙坝完小海拔2000多米，交通不便，以前从山下到山上，一个成人要步行四五个小时。被分到乌龙坝的教师，像古时被发配边疆一样，一百个不愿意。
因为条件艰苦，为了表达情谊，也是出于安全考虑，每每来了新教师，常德亮都亲自下坝去接。如今教五年级的罗艳老师，还清晰记得自己到乌龙坝完小报到时，就是常校长借了一匹马去接的。马驮着她的书籍和行李，走了近五个多小时才到学校。一路上，她也领略了四季变换。赶上学校老师到教育局开会、放假回家，或有师生突发疾病，常德亮也主动亲自送下坝。新学期开学，他不知多少次踩着泥泞的山路，牵着驮运教科书的骡马，运送教学设备。就连学校图书馆的藏书，也是他拉着马一本本驮到坝上的。
2012年3月，农村义务教育学校营养改善计划全面实施，为确保学生能吃上新鲜、安全的早餐，常德亮每周都到下关或宾居选购食材，回到完小后还要跑上10多公里山路，将食材送到李子园教学点。有时天气状况过于糟糕，只有绕祥云县、转凤仪镇才能回到家。一次，他从李子园教学点返回时遇上大雨，所搭的车在路上原地调头滑到路边的沟里。幸好一位学生家长路过，不一会儿叫来20多人帮忙才脱险。
2013年，受益于当地的风电工程，乌龙坝通了公路，常德亮买了一辆面包车。再有新分配来的教师，他就开车下去接。遇上新教师调入或学校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需要用车，他就开着自家的面包车跑来跑去，师生们见了，都亲切称他为“坝上司机”。
点亮坝上的文化灯盏
乌龙坝村民多为白族人，村里盛行一种白族特有的名为“霸王鞭”的舞蹈，在“绕山林”“闹春节正月”“田家乐”三种民俗中常常盛装出场，在建房嫁娶或喜庆佳节中也都有表演。觉得这么好玩的舞蹈不学太可惜，常德亮便编排了一套霸王鞭，课间一板一眼地教学生。听说表演时，那场面很壮观、很震撼。
2015年5月，宾川县教育局在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支持下，开展了书香工程。捐助的300多本绘本，常德亮将其一包包地拉到学校。一有空他也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翻看这些很好玩的图书，有时他还给孩子们大声朗读。学校有几个因住得很远而不得不住校的孩子，每天晚饭后的时光，他就和几个孩子泡在学校图书室，给他们讲绘本。渐渐地，越来越多的孩子喜欢上了阅读，爱上了学校，见识比父母都多都高。
作为村里的文化人，常德亮很受村民们的尊敬，遇到大事小情，都愿意找他商量商量。如果村里发生了什么矛盾，也愿意找常校长讨个公道。常德亮每每认真对待，很有当年的乡绅风范。现在，村里的孩子们渐渐长大了，有的去外地闯荡，有的留在村里，但这些孩子无一例外很尊重这个老校长。如果有哪个学生惹是非了，“常校长去，肯定管用”。
一回来就是一辈子
1980年，常德亮初中还没毕业，就被当时完小的老校长“盯上了”，希望他回到村里教书。怀揣改变家乡教育的梦想，他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，回归大山，这一回就再没走。
学校原在破烂的庙里，全校五个年级只有32名学生。每逢雨天，外面下大雨，室内下小雨。冬天，衣衫单薄的学生打着寒颤在教室里上课。逢年过节，村民到庙里烧香拜佛，教室里烟雾缭绕，师生们苦不堪言，课都没法上。
1995年，乌龙坝完小筹建新校舍。在学校新建过程中，尽管离家只有数百米，常校长却很少回家，吃住在工地，上课之余就称砂子、数砖头、验质量。一年多时间，一幢建筑面积780多平方米的钢混教学楼和8间砖木结构的教师宿舍建成了，乌龙坝完小从此结束了师生沐雨栉风上课学习的历史。
为了进一步改善办学条件，常德亮多方筹资购置新课桌，与师生一起浇灌篮球场，上山挖杜鹃，牵着家里的骡马到凤仪镇购买月季、四季桂等。随着国家校园安全工程项目的实施，2010年年底，一幢建筑面积达800多平方米的三层教学综合楼拔地而起。
有了新校舍，有了新设备，常德亮办学的底气足了，开始挨家挨户找回那些曾经辍学的学生。一年多下来，学生由原来的32人增加到94人，班级结构由原来的复式班变为单式班。如今，学校已有168名学生，控辍保学成为完小的亮点。学校办学质量也逐年提高，2016年在全县98个村小中，排名中等靠前，经常被教育局作为其他学校比照的对象：“你看连乌龙坝完小的教学都搞得那么好，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教学质量搞上去？”
常德亮也有烦恼，“我50多岁了，不可能总当这个校长，乌龙坝完小还得好好办下去，不能没有接班人啊”。他很希望现任的副校长能接他的班，让这个家永远人丁兴旺、红红火火。但是，他并不知道对方能否留下，能坚守多久。对于这个乌龙坝的“文化掌灯人”来说，学校薪火相传，让坝上的娃儿在家门口有书读，是他最大的心愿。
责任编辑：费杨
